澳洲打工度假,不只有“诗和旷野”
2015年,随着中澳自贸协定的实施,澳大利亚政府对中国公民推出了WHV项目。该项目允许18至30岁的年轻人赴澳停留长达12个月。鉴于澳元与人民币的汇率(大约为1比4.65),这一政策对于渴望迅速积累财富的中国青年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机会。
小丹是众多选择WHV项目前往澳洲的年轻人之一。在此之前,她曾遭遇半年的失业困境。当她决定踏上澳洲之旅时,父母和当时的伴侣均持反对态度。她的初衷并非为了赚钱,而是渴望在澳洲这片土地上探索生活的无限可能,亲身体验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份意外的收获,让她在澳洲不仅实现了预期目标,还额外获得了经济收益。在短短两个月内,她尝试了八种不同的职业,如滑板教练、婚纱摄影摄像师、外卖配送员等,累计赚取了五万元人民币。与国内的工作相比,这样的收入显然更为丰厚。
小丹在澳洲纽卡斯尔的海边
图源:小丹同学Dan
胡成属于那些幸运者中的一员。当时,他与女友一同居住在新西兰,恰逢一家澳大利亚企业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提供了优厚的薪酬待遇。于是,他决定前往墨尔本发展,从事运营管理和数据分析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时薪也水涨船高,达到了30澳元以上。这份工作成为了胡成收入最高的一段经历。
如果不是疫情原因,胡成原本就有可能继续在墨尔本居住。他对墨尔本的城市环境情有独钟。墨尔本是澳大利亚人口最为密集的城市之一,其人口规模大约为530万。然而,与北京和上海相比,这一数字并不算庞大。
胡成视其为理想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城市。这里不推崇军备竞赛般的激烈竞争,户外运动风行,人们或跑步、或游泳、或骑自行车、或玩橄榄球,休息日则热衷于露营和野餐。街头巷尾,常可见民间艺术家和流浪汉展示才艺,若你给予流浪汉一些食物,他们便会乐于与你分享他们丰富的人生经历。
墨尔本华人常住街道的街景
图源:九零後愚察室
小镇生活与都市生活截然不同,陈晨在西安出生,她的父母持有较为传统的观念。她选择前往澳洲,并非为了迅速赚取财富,而是意图拓宽自己的生活选择范围。
谢伯顿是她兼职的地点,她在此地同时担任三份职务。她不仅是广播电台的播音员,还兼职于一家泰式按摩店,并在一家西餐厅担任服务员。在按摩店,她每天能获得100澳元的薪酬;而在西餐厅,作为服务员,她每小时的工资是25澳元。通常情况下,她会在每周五至周日前往西餐厅工作,工作时间从晚上6点持续到9点。
谢伯顿坐落于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北部,该地人口数量不足十万,却成为该国关键的农业灌溉枢纽之一。那里坐落着广阔的河谷牧场和春夏时节郁郁葱葱的草坪,同时还有具有西部特色的荒漠与密集的仙人掌丛。小镇内部仿佛是大卫·林奇电影中的工业小镇,其中Maude商业街保留了众多尖顶红砖楼房和二三层高的古典老式建筑。在镇中心区域,一座纪念一战中牺牲士兵的教堂矗立在那里。漫步于小镇各地,你还能欣赏到美国西部风格和荷兰式风格的大型风车。
在这座鲜少为中文世界所知的城镇,陈晨体会到了内心的宁静与满足,她在此处所建立的所有联系,都显得明确且真实可触。
在 One FM98.5 电台主持
图源:陈晨,小红书@陈大树地球玩家
所谓的“工作度假”之美,似乎仅限于澳大利亚的沿海地带。澳大利亚知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热门人选杰拉尔德·默南在其作品《平原》中,对澳大利亚进行了两种描绘。一种是沿海的景象,另一种则是内陆的风光。
东海岸在平原居民口中被称为“外澳大利亚”,这里洋溢着现代的气息,然而却隐藏着另一种荒凉。沿海城市大同小异,仿佛只是对美国或欧洲都市的简单模仿。尽管内陆澳洲的景色看似单一,但平原居民并不愿意让家乡的风景沦为追求趋同品味的牺牲品。
尽管这里充满了澳大利亚本土文化的元素,然而从事相关工作并非易事。“两个澳洲”的劳动者,他们所经历的生活大相径庭。一方面,他们享受着整洁、时尚且高度西化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他们却常常在生产线上的高强度工作中度过。这样的劳作并非充满诗意。
在WHV的规定下,若能在边远地区完成3个月或6个月的指定任务,便能够获得一年到两年的续签机会,尽管这些工作条件较为艰苦,但仍有众多青年为了争取更长的停留期限,纷纷选择前往中西部地区从事劳动。
影视剧《远方牧场》中的澳洲小镇
图源:剧集《远方牧场》
陈远游,一位来自高雄的台岛人,出身于一名公职人员的家庭。高中毕业后,他遵循父亲的建议,选择了就读军校。当他退伍时,年仅26岁的他开始担忧,自己可能会陷入一个日益封闭的圈子——那里充斥着崇尚男子气概的军人以及遵循常规的公职人员体系。
抵达澳大利亚后,他曾在一家肉类加工厂从事劳动,其薪资标准为每小时32.9澳元。在该工厂,他每周工作五天,每日工作时长为八小时,主要从事的是早班工作,上班时间为每天清晨五点至下午两点,期间设有三个休息时段,每隔两小时休息一次,每次休息时长为十五分钟,其中有一次休息时长为三十分钟。
他最难以适应的是早晨的早起,通常需要在4点10分左右起床进行洗漱,大约4点35分就会有专车来接他。那段在澳洲的日子对他来说极为艰难,他频繁使用手指导致关节不适,康复过程颇为漫长。
“内卷”的风终于刮到了澳洲
在2015至2019年间,WHV的申请者数量并未达到高峰,与当时移民政策收紧的美国及西欧国家相比,以及与工资水平普遍低于国内的东南亚国家相较,前往澳大利亚与赴日韩旅游对于出身普通的中国青年来说,无疑是一个性价比较高的选择。
不过近5年,随着赴澳打工人数增加,“变卷”成为普遍现象。
首先,在申请率方面,截至目前,拥有WHV资格的人数已超过21万,创下历史最高记录,其中中国和印度成为主要的申请来源地。然而,鉴于住房紧张、物价上涨以及右翼民粹主义情绪的加剧,澳洲的执政党工党和在野党联盟党均表示将大幅减少移民数量,许多华人已接到移民局发出的严格审查通知。
2024年5月,澳洲移民局宣布暂停了WHV的抽签活动,导致众多申请者的申请状态被标记为“过期”。尽管随后WHV的申请流程得以重启,但据澳洲移民局提供的数据表明,在2024年,中国申请者的数量达到了34161人,然而中签率却仅有14.64%,创下了近年来新低。
在悉尼打工的建筑工人搬运木材
图源:视觉中国
目前,通过WHV项目来澳大利亚的中国年轻人若想在悉尼或墨尔本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简直比中大奖还难,大多数人都只能选择进入工厂。
顾文月在国内接受过舞蹈教育,为了获得澳大利亚国籍,她选择在澳定居,并在此期间尝试了多种职业。“若在国内月薪已超万元,便无需远赴澳洲。”她这样阐述,目前的打工度假签证主要适合那些在国内看不到希望、长期从事单调的流水线工作且收入偏低,或者仅仅是为了体验不同世界的人。若无法忍受艰辛与单调,那么来到澳洲后,你同样可能面临失望。
墨尔本街道上穿行的人
图源:
哪怕是“澳洲打工”的自媒体赛道,也在变卷。
在小红书和抖音平台上,输入“澳洲”、“打工”等关键词进行搜索,便会涌现出众多内容相似的文章,它们描绘着诗意般的生活以及改变命运的愿景。在澳大利亚,人们通过汇率赚取差价,同时借助打工经历在自媒体领域开设账号澳大利亚打工度假签证,这种做法在社交媒体上已成为一种常见的流量获取模式。
小丹在众人中表现突出。她在小红书上的内容高度专业,标题聚焦于分享方法论,图片与视频制作精准对接目标观众。内容涵盖从如何申请WHV,到赚取收入的方法、每份工作的总结,以及离开澳洲后的感悟,她的账号就像一部记录个人成长的小说。
然而,众多兼顾打工与自媒体创作的WHV青年并未像她那样一路顺风,新鲜感消逝后,随着圈层内容日益趋于同质化和重复澳大利亚打工度假签证,流量优势逐步减弱。与此同时,有关在澳洲打工遭遇挫折的帖子逐渐增多,但这些内容在数据表现上并不理想,鲜少能登上热门榜单。
小丹的小红书分享她与袋鼠的合照
图源:小丹同学Dan
竹君发布的帖子成为了一篇热议的抱怨文章,该帖子的题目叫做《WHV三周,迫切渴望归国》。起初,她被小红书上关于澳洲打工生活的描述所吸引,然而抵达澳洲后,她却感到了不小的失望。
在国内担任雅思教师期间,她需付出辛勤努力,月薪可达12000元;而在澳洲从事体力劳动,她每周需工作40小时,月薪折合人民币则高达17000元。然而,澳洲的物价水平是国内的四倍之多。有几日,繁重的工作让她休息不足,整个人都陷入了焦虑之中,既担心自己虽听到了雇主的要求却无法记住,又在客人点单时感到紧张不安。
她曾在酒店与咖啡馆担任服务员,但这两段经历并未给她带来愉悦。在澳大利亚生活了一个月之后,她有了新的认识:先前互联网上那些关于在澳打工的描述让她心动,但那些描述过分美化了体力劳动,实际上在澳大利亚打工面临着诸多挑战,而且收入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尽管如此,她仍决定在澳大利亚继续坚持下去,因为她不想因为之前的投入而轻易放弃。
去澳洲打工,你后悔吗?
2015年,那正是澳大利亚向中国内地开放WHV项目的年份,彼时我国经济正处于增长高峰期,河南省实验中学的一名教师顾少强,他的一句“世界如此辽阔,我渴望去一探究竟”,激起了广泛的情感共鸣。
十年光阴已逝,那封辞职信中的豪言壮语至今仍历历在目。顾少强重返郑州,投身于一家企业担任心理咨询师一职。此刻,浪漫主义在公众舆论中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人们对工作充满了抱怨,然而更恐惧的是那种毫无保障的失业风险。在这个时代,相比于自由职业,通过考试进入公务员或事业单位才是大众追求的主流趋势。
在这番转变中,选择前往澳洲成为了一种兼顾现实与理想的抉择。这并非仅仅是追求诗意与遥远,与曾经的西藏热潮、大理热潮相较,它反映了年轻人对于迅速提升物质收入的强烈愿望。同时,它亦非完全出于功利,那份“世界如此广阔,我渴望去一探究竟”的愿望,依旧在新一代青年的心中涌动。
打沙滩排球的少年
图源:小丹同学Dan
陈晨目前居于谢伯顿小镇,近期她沉迷于足球这项运动,并且频繁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的直播内容。在平台上,她自称为“地球玩家”,摒弃了沉重悲伤的叙述方式,而是选择了快乐与欲望的拥抱。她认为,东亚人往往将自己置于苦难之中,这种“既苦又善良”的叙述在东亚颇受欢迎,然而却可能让人陷入无尽的苦难循环。
谢伯顿年度嘉年华,陈晨与当晚哥伦比亚的跳舞女神合影
图源:陈晨,小红书@陈大树地球玩家
小丹已经踏上了离开澳大利亚的旅程,他正处于人生中的间隔期,而她则留在了成都,在一间遵循朝九晚六工作制的公司里勤奋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构建起自己新的生活节奏。
小丹在澳大利亚曾遭遇了一段痛苦的时光。某天夜晚,她驾驶电动车送外卖,由于速度过快,车轮不慎撞上了路边的台阶,导致她整个人连同电动车一同摔倒,最终双膝重重地着地。当她挣扎着站起来时,膝盖传来的剧痛让她难以忍受。那天正值寒冬,她独自一人站在马路边,强忍着疼痛,坚持完成了那一单外卖的配送。
小丹在澳洲送外卖
图源:小丹同学Dan
小丹并未对前往澳洲工作一事感到懊悔,澳洲的生活经历让她坚信,人生并无固定答案可供参考。她曾表示:“我渴望追随内心深处的冲动去完成某项事业,人们往往在不经意间迎合了外界对他们的期望,然而,当你真正从心底萌生去做某事的念头时,这份渴望显得尤为宝贵。”
踏上前往澳大利亚的旅程时,她携带的现金仅1000澳元。由于她在大学期间并未通过英语六级考试,而签证申请对英语水平有明确要求留学之路,因此她决定重新学习英语。她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平凡的人,然而,她身上却有着不平凡的一面,那就是面对困难时勇往直前的精神。
在与他人的交谈中,小丹曾提及的一句名言,似乎已成为她人生的信条,她这样说道:“持悲观态度的人总是对的,而乐观主义者则始终在向前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