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这个月间，留学顾问顾欣旖及其团队始终被一系列疑问所困扰，诸如“我们还能否成行？”“若无法出行，又将如何应对？”等问题不断萦绕在他们心头。

越临近7月，这种情绪就变得越发焦灼。

近两个月来，特朗普政府实施了一系列政策调整：诸如暂停哈佛等高校招收国际新生的资格、全面停止学生签证的面试程序……然而，在上个月，政府又突然转变了态度，宣布重新开始处理国际学生的签证申请，但在此过程中，他们还额外要求对申请者的社交媒体账号进行审查……

长期以来，中国留学生一直是美国国际学生群体的主要来源国。然而，在2023-2024学年，印度取代了中国，成为美国留学生的首要生源地。在这一学年，中国学生赴美的数量与2019-2020年度的高峰相比减少了大约25%，回落到了十年前的规模。

即便在学历回报率逐渐降低的当下，仍有不少人心志坚定，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美国的留学之旅。一旦踏上这段异国求学的征程，留学生不仅要承受学业上的重压，还需应对社交和身份认同等方面带来的种种挑战。

留学，它究竟为留学生群体带来了何种影响？面对“风暴”的来临，无论是身处美国还是即将踏上美国留学之路的学生们，他们不仅要勇敢面对风险与未知，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深入反思留学的真正价值所在。

不安的留学生、申请者

四月底，胡旋收到了蓝条的那日，她发现，与她一同递交申请的数人，因涉及专业敏感，接连从签证官手中获得了白条。

胡旋成功获得蓝条，标志着他赴美留学的关键步骤得以完成——顺利取得了美国学生F1签证，这让他觉得申请季已经完美落幕。

胡旋拿到了过签的蓝条。 受访者提供

她未曾料到，不久之后，一系列政策被家人转发至她的手机。这些信息似乎都在暗示，对于即将前往美国的留学生胡旋来说，可供活动的空间似乎正逐渐缩小，而她未来的留学生活也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王琪坚信美国不会放手留学生，她指出留学生对美国高校而言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尤其是像她这样昂贵的留学生。然而，每当有新的政策出台，王琪都会感到紧张不安。今年夏天，她即将踏入康奈尔大学的硕士项目。项目组的教师们频繁地向她发送邮件，询问签证的最新动态，但“我感觉他们似乎也并未能提供有效的解决方案”。

大三那年，王琪有过赴美交流的经历，那时她手中握有五年期的签证。她内心矛盾重重：若继续使用这仍在有效期限内的签证，她担心会被询问为何交换的学校与硕士的学校不相符；然而，若此刻重新申请，万一签证出现问题，恐怕会影响到她的入学。在反复权衡之后，王琪最终选择了继续使用那已过期的签证。

5月27日这天，顾欣旖所辅导的学生中，有几位同学刚刚拿到了学校寄发的用于申请美国签证的I-20表格，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了关于暂停学生签证的报道，随后便无法预约签证面试了。

政策变动让众多人的安排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在每年的五六月，这期间正是众多赴美留学生预约面签的繁忙时段，许多人计划在八月份开学，因此他们迫切希望在七月中旬之前完成签证手续。顾欣旖如是说。

相较之下，马媛所遭遇的签证被拒，早早地缓解了她的焦虑情绪。“你的本科院校是哪所工业大学？”签证官仅问了她这一句。在给出肯定的回答后，马媛便从对方手中接过了拒签通知单。2020年5月，特朗普总统签署了编号为10043的行政命令，以“国家安全”的名义，暂停或对研究生及研究人员发放F类（留学）或J类（交流访问）签证，以限制他们进入美国。

马媛后来了解到，她的专业成为了她赴美深造的障碍——因为土木工程被归类为美国限制留学生签证的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领域。

实际上，在特朗普前一任期间，赴美留学的学生们便遭遇了不小的波动。2018年，特朗普政府实施了更为严格的措施，将STEM领域中国留学生的签证期限从原本的5年缩短至仅1年。不过，这一变动几乎囊括了我国留学生在美国学习的主要专业。

笼罩在踏上美国国土的学子们身上的，是更大的不确定性。郑元就读的普渡大学，中国学生的数量近年来一直在缓慢减少。然而，今年春天，情况突然急转直下，这超出了他和同学们的预期。郑元在社交媒体上浏览到诸多信息，其中提到普渡大学忽然取消了大量中国申请者的录取通知，有些学生的I-20表格已经办理完成，签证亦已发放，然而录取通知却被撤回。

寒流迅速蔓延至他朋友圈的各个角落。其中一位朋友的签证突然被取消，起因仅是一次酒吧内的短暂争执，当时他与邻座人士发生了小规模的口角。

恐慌迅速扩散开来。郑元后来了解到，截至今年4月，已有大约4000名国际学生的签证被取消。他的朋友以及一些学生通过加入律师事务所发起的集体诉讼，在众多压力之下成功恢复了签证。然而，新的签证将不再发放，“尽管他现在可以安全地留在美国，但若是离开，便无法再次返回。”郑元如是说。这表明，他们被困在了美国境内，与家人相聚变得遥不可及，更别提进行国际学术交流了。

自2012年开始，美国雪城大学的社会学专家马颖毅教授对超过500名来自中国的高校学生进行了访谈，这些学生分别就读于美国50多所大学以及中国的9所高中。她的研究成果集结成《留学的孩子》一书。马教授在接受采访时透露，除了地缘政治与国际关系的因素，美国政府针对本土高校的打压所引发的消极影响，正逐渐传递给国际学生群体。她所接触的许多美国大学教授，都感受到了焦虑与失落。美国众多高校正面临财政压力，提供全额奖学金的项目在众多院校中逐渐缩减，有的甚至已经完全停止。与此同时，攻读博士项目的国际学生比例居高不下，这无疑使得他们的机会变得愈发有限。马颖毅如是说。

身份、签证和前路

近期的动乱使得于浩深感几年前的“噩梦”重现。当时，刚获得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的他，陷入了两难境地：国内美国领事馆因故暂停运营，签证途径被封堵；同时，远在海外的学府明确表示拒绝提供线上课程作为入学选择。在这进退两难的困境中，他度过了半年的煎熬，最终学校答应了他延迟入学的请求。抓紧这个短暂的时机，他不得不付出远超正常票价数倍的代价，从所谓的“黄牛”那里买到了一张经济舱的机票，这才得以成行。然而，更糟糕的是，在入境时，他被海关官员带到了俗称的“小黑屋”，在那里他经历了长达3小时的询问与等待。

于浩表示，当时的留学政策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他为此承受了诸多艰辛。

由于他的研究课题触及了机器人技术的敏感领域，签证官仅为他发放了有效期为一年的F1学生签证。因此，在两年的研究生学习期间，于浩未能返回祖国与家人团聚。

他的留美热情，自踏入美国的那一刻起便高涨，然而毕业后却彻底熄灭。于浩虽曾考虑过留美，但在求职过程中，一旦在简历上勾选了“需工作签证赞助（H-1B）”这一项，所投递的简历便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即便有内部推荐的机会，也常常是音信全无。

于浩渐渐看透了那道“身份”的障碍。身为国际学生，若想在美长期工作，必须依赖雇主提供H-1B工作签证的赞助，然而H-1B签证是通过抽签方式分配的，中签机会相对较低。这导致雇主需承担数千美元的费用以及大量的精力投入。于浩明白，在就业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雇主们更倾向于选择那些已经具备合法身份的求职者。

那道众人皆知的“玻璃天花板”问题，对眼前求职的困境影响更为深刻。“亚洲人最终在事业发展的道路上，往往都会遭遇一道难以逾越的瓶颈。因此，我更倾向于回到国内，投身于我熟悉的领域，既可实现个人价值，又能为我国在技术空间领域贡献一份力量。”研究生毕业后，面对中美两地的工作邀请，于浩最终选择了回国发展。

即便刘宇这样的例子，在美国完成两年硕士学业后找到满意的工作并幸运地获得了H-1B签证，这并不意味着他的道路一片平坦。相反，他向记者透露，众多在美国工作的留学生自嘲陷入其中，沦为了“H-1B的奴隶”。

刘宇在美国工作的那几年，由于H-1B签证仅有为期一年的限制，他每次回国都必须重新申请签证，并且还要不断面临签证申请时可能出现的审查延迟，甚至被拒签的可能性，这给他带来了无法按时返回工作岗位的风险。相比之下，他的印度同事持有的H-1B签证有效期则长达三年。许多人因担忧风险而多年未敢返回祖国，他们亦不敢随意更换工作，遇到雇主提出过分要求或遭受不公正待遇时，常常只能默默忍受，生怕失业——一旦失业时间超过60天，便不得不离开美国。“特别是那些学习过敏感专业，且身处更为敏感行业的人。”刘宇感慨道，“这样的生活实在令人感到悲哀。”

生活成本激增，雪上加霜。经过几年的工作，刘宇发现，他的收入增长速度远远落后于物价的上涨。“存钱变得越来越困难。”近两年，他的房租上涨了近50%。若想稍微提升一下居住条件，房租几乎要翻一番。不愿再经受签证的折磨，刘宇在即将迈入30岁之际，最终选择了回国。

刘宇记录的纽约法拉盛某停车场收费标准，近年来，他不得不面对不断攀升的美国生活开销。信息由受访者提供。

政治社会的无形压力使得留学生们在日常生活中不得不格外谨慎。在今年的1月份，吴迪在入境前，对个人社交媒体和相册进行了细致的审查，并删除了军训期间所拍摄的照片。当她抵达芝加哥机场并顺利通过海关时，并未受到严格的检查。启程之际，吴迪对美利坚合众国众多机场的入境要求进行了详细了解。若某机场声名狼藉，他定会另选机场，待抵达境内后，再乘坐飞机或火车继续旅程。

胡旋虽然已经成功获得了签证起步网校，但她心中仍存有忧虑，担心入境时的审查是否会比以往更加严格。在递交签证申请时，她填写了许久未曾使用的QQ账号。然而，在签证重新开放后，其他申请者的境遇并不如她幸运。有的申请者在面签后收到了邮件，要求他们提供过去五年内使用过的社交账号，并且要求这些账号信息是公开的，甚至取消了微信的“三天可见”功能。

现在的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风险、机遇和成长

面对不断攀升的费用和越来越不确定的留美机会，为何美国依然成为众多中国学生的首选之地？答案可能深藏在其中的挑战与机遇之中，体现在个人经历的磨砺与进步上。

在美国落地之后，现实带给他们的震撼远超预期。郑元和吴迪，这两位都经历了从国内本科到美国高校的巨大转变。最先感受到的，就是超出预想的学业压力。郑元每个学期都要全力以赴应对庞大的作业量，他将国内和国外都学过的同一门计算机课程进行了对比，“在国内，即便是最用功的学生，一个学期也不过是编写几千行代码。”但在这里，作业量至少是好几万行代码。”

吴迪感到应对美国高校普遍看重的“过程性考核”压力巨大。在上学期的一门课程中，她每隔两周就要参加一次计入总成绩的考试，整个过程对她来说异常艰辛。

吴迪拍下的夜晚的图书馆。 受访者提供

郑元回想起初到美国时，首要面对的是强烈的孤独情绪。“即便在同一专业的人之间，课程设置也各不相同，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在课堂上相遇，课后便鲜有联系。”起初，郑元甚至连续几周都很少有机会与外界交流。

留学归来，他开始独自面对生活中的种种琐事。为了节省开支，郑元每天早上都会去物业管理处领取两瓶免费的水。此外，他还加入了一个提供免费食物的群组，每当有活动时，他便会领取一些免费的披萨或其他食物。他努力将每日的花销控制在二十到三十美元之间，中午通常会选择与同学一同前往麦当劳，花费五美元享用“穷鬼”套餐，而晚上则会在学校食堂用餐，花费十三美元享受一顿丰盛的自助餐。

郑元必须独立完成报税、管理银行卡、选择课程以及寻找住处等事务。即便房间内的报警器出现故障，他也必须学会自行修理。在国内，这些事务通常由学校或父母负责处理，但来到这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每天需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

郑元遵照父母“要积极融入当地文化，跳出华人社区”的教诲来到美国，却发现面临诸多挑战。他与当地人的境遇不同，他们难以理解并无法提供帮助。只有同是留学生的我们，才能相互扶持，共同战胜困难。为了完成那繁复的税务申报，他和几位中国留学生共同研究了一个多星期，才最终完成。

即便是在华人社群中，吴迪也深感，相较于国内，他在此地难以结识到心灵相通的朋友。他大多只能投身于阅读、沉思，寻觅一些事务以缓解内心的孤寂。

在这样的环境中，这些身处异地的年轻人，不得不开始学习独立，迅速地迈向成熟。

在两年间，刘宇对美中两国的就业市场变化、行业走向以及求职资源进行了细致的观察与深入分析。“我前往美国的初衷纯粹，绝不是为了挥霍父母的血汗钱。毕业后，我必须立刻投身求职的行列，对此我必须彻底了解。”留学的这段自由时光，使他得以更加集中精力追求自己的目标。

吴迪开始懂得了“积极争取”的重要性。她明白，若想成为教授的研究助理，这对申请研究生和寻找优质实习大有裨益。若你对教授的项目感兴趣，便需主动向教授发送邮件，例如，在阅读教授的文章后，若觉得内容吸引人，便可以撰写邮件，介绍自己的能力和兴趣，并询问是否有机会加入研究团队。吴迪向学院中的绝大多数教师发送了邮件，详细阐述了个人情况，并表达了渴望成为研究助理的迫切愿望。经过不懈努力，她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下学期，她将正式担任某位教授的研究助手。

这种经历对她的社交观念产生了深远影响。以前，她认为社交活动仅仅是为了娱乐。然而，如今她意识到，有目的地进行社交，以获取资源、实现目标，同样是一种至关重要的技能。她举例说明了一位朋友的成就：该朋友主动与校友取得联系，诚恳地请求进行“咖啡面谈”，并借此机会推荐自己，最终成功获得了苹果公司在圣地亚哥分公司提供的月薪8000美元的实习岗位。

郑元觉得，与本科时期相比，如今的校园环境为他提供了更多机遇。他身边有在斯坦福攻读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的学长，有来自普林斯顿的教授，以及那些在Open AI等前沿机构工作的同学。在社交活动中，他得以结识更多新朋友，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种被丰富资源所青睐的体验。

郑元不久前获得了亚马逊的实习邀请。这一成就，对他这个渴望在美国就业的人来说，标志着关键的一步。他对美国留学的情感复杂难言，有时甚至怀念起国内那更为熟悉的生活环境美国留学新政策，然而，他还是坚信，从个人能力的增强、视野的拓宽以及未来职业发展的多个维度考量，留学依旧是一项值得的投资。

祛魅后，留学价值几何

7月3日，美国“大而美”法案正式得以实施，该法案显著提升了美国众多知名私立大学（诸如常春藤盟校、斯坦福、麻省理工学院等）所收捐赠基金的税率。同时，法案还规划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对联邦教育预算进行大幅削减。这一举措使得美国大学面临更加严峻的财政困境，进而使得赴美留学的风险与性价比变得更加不确定。

美国大学在上一轮遭遇的财政困境源于2008年的美国金融风暴。在那次危机中，众多美国高校，尤其是公立院校，采取了一种应对策略，即吸纳国际学生。恰逢中国经济与中产阶级的迅速发展，这一时期中国本科留学生的数量也呈现出显著的增长趋势。马颖毅向记者透露了这一情况。

然而，当前的国际关系与全球格局已与昔日大相径庭，马颖毅认为，美国的高等学府若企图通过增加招收国际学生的策略来缓解财政困境，恐难以再取得往昔的显著成效。

马颖毅指出，美国的高等学府决不会放弃招收国际学生，并且始终致力于使这些学生的来源地更加多样化。她进一步说明，近年来，美国高校中来自越南和中东的国际学生数量增长迅速，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像中国那样拥有如此庞大的市场和需求。

她注意到一个显著的动向：伴随我国顶尖高等学府在全球竞争力和国际地位上的持续攀升，美国正逐渐失去我国最优秀的人才，这些人才更愿意选择留在国内发展，或是前往其他世界一流学府继续深造。985、211等院校的学生对赴美留学依然充满兴趣，马颖毅表示，即便是来自二本院校的学生，只要懂得如何精心包装自己，或者具备出色的申请材料和优异的成绩，同样有机会获得顶尖美国大学的硕士录取，从而实现教育层次的提升。

在她眼中，中美两国学生与美国的学府之间，依旧存有相互依赖的关系，“只要中美之间的交流之门得以敞开，留学生与大学间的这种相互依赖性，便能够得以持续。”

顾欣旖，作为从事留学咨询工作的一线专家，深刻体会到了国内社会对留学态度的转变。她提到，与早年那些备受推崇、自带光环的“海归”不同，如今人们对于海外学历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变化。用人单位最关注的焦点是你是否具备实际工作能力美国留学新政策，而与你是否拥有美国学历并无直接关联。在她眼中，目前在美国就业的挑战，同样对有意向申请留美和他们的家庭对留美计划的期待和看法产生了影响。那个仅凭一张学历证书就能换来丰厚回报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随着学历“硬通货”地位的显著下降，众人的选择趋势也变得显而易见。

王琪深刻感受到了性价比的下滑。为了让她能在康奈尔大学完成一年半的硕士课程，家中投入了150至200万元人民币。这样的高投入让她开始思考是否应该将学习时间延长至两年。很多人认为一年制的项目缺乏深度，而如果她能在美国多待一年，她将有两个暑假可以实习，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

王琪的本科院校并非特别出色，但她渴望通过在美国就读一所排名靠前的高校来提升自己的简历。“与其他国家相比，对于那些成绩并非顶尖且无意攻读博士学位的学生来说，美国提供了众多优质学校和丰富多样的项目。”然而，她坦诚表示，家中曾一度陷入纠结，若未能如愿进入康奈尔大学，是否仍应赴美深造，或者考虑其他国家的学校。“美国留学的性价比确实在降低。”王琪冷静地分析。

刘宇毕业那年，同学里超过70%的人选择了毕业后直接回国。

刘宇在美国工作数年后选择回国，不久便顺利地找到了一份新的职位。在求职面试的过程中，他深刻体会到了一个现象：“留学背景并不会给你带来额外的赞誉，你的毕业院校也不会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更别提你的美留学和工作经验，这些都无法为你镀上一层金，人们真正看重的是你实际取得的成就。”

这种“祛魅”过程，却使他更加看重留学所赋予的深层价值。在美国的岁月里，他未曾有一日停下过思考：假如他将来要回到祖国，他又能做些什么？他将这种对未来的持续思索和对人生主动规划的能力，归功于留学经历对他的深刻影响。他宣称自己不仅在钻研专业知识，而且始终在密切关注并比较国内外的发展态势、行业动态以及就业市场的走势，“对于我是个怎样的人以及我应当寻求何种职业，我有着清晰的认知”。

浩深感，留学给予他最为宝贵的财富，便是掌握了“如何学习”的技巧。“在美国，教育模式与中国众多地区存在显著差异。在课堂上，教授仅讲解极少部分内容”，众多知识需在课后自行吸收和延伸，“尤其是在从事科研工作时，你会意识到，一个人以往积累的知识是有限的，而知识本身却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更新和演进。”掌握学习的技巧、搜集资料的途径、深入研究的步骤、寻找合适的人脉，以及何时向哪类人寻求援助，这些在留学期间的收获对我影响深远。于浩认为，这些宝贵的经验同样在工作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如今，众多人倾向于以投资回报率来评估留学价值之际，于浩却倾向于从人生体验的角度去探究其意义。他认为，留学所留下的痕迹以及所获得的回报，不能仅仅以金钱数额或社会地位的高低来评判。“这成为了我人生历程的一部分，同时也是我当前意识结构的关键组成部分”，它对我认知、视野和价值观的形成起到了塑造作用。他感到非常幸运，在年轻时便拥有了这样一个“拓展人生广度”的良机，使他得以亲身体验并观察地球另一端的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以及面对挑战的策略。这一切经历更加坚定了他对未来人生道路的选择。

然而，于浩的过往经历也留下了一记深刻的教训。他犹记得数年前的一个午后，在校园中奔跑时，一位陌生的中年白人男子突然冲上前，对他大声喝道：“滚回去！”这突如其来的恶意袭击，并非出自极端分子之手，而是一位看似平凡的美国人，这让于浩首次在这个国度体会到了切身的恐惧。我感到极度愤怒，因为这里是我的校园，而我并未犯下任何过错。同时，我也深感恐惧，身为一名留学生，我并非美国公民。若他对我发起攻击或发生其他不测，若执法部门未能支持我，我将毫无应对之力。这段遭遇让他深刻意识到，在现今时代，若选择赴美深造，务必将可能存在的政治及社会风险纳入最紧迫的考虑之中。这确实是会切实体现在你的学习与日常生活中的，它并非你个人能够轻易抗拒的，你无法选择性地忽视它的存在。

正是此刻，顾欣旖深感这是一个关键时刻，促使那些计划出国留学或已身处留学途中的人们，重新对留学目的进行深刻反思，“究竟渴望追求什么？自身的实力究竟如何？未来又能够成就何种事业？”

八月，胡旋即将踏上飞往美国的航班。她时常默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以此话语来给自己打气。

政策或许会有所调整，我无法预知并掌控未来可能出现的变故，更不用说，我实际上并未掌握这样的控制权。她所能采取的行动，便是集中精力去筹划眼前的事务，为即将开始的博士生涯做好充分的准备。

（除顾欣旖、马颖毅外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