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赵世峰

中国有个说法：“500年前是同源”，意在使同名同姓者建立联系。最近，日本东北大学经济学教授吉田浩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推论：假如日本夫妻继续沿袭只取夫姓的习俗，500年之后所有日本人都将是同姓——全部叫“佐藤”。

3月21日，人们在日本东京代代木公园野餐休憩。

超九成女性婚后改姓

调查结果显示，“佐藤”是日本当下最普遍的姓氏，其比例达到1.53%，并且持续增长。受婚姻改姓等因素影响，从上一年到今年，姓“佐藤”的人口数量增长了0.8%。依据吉田浩的计算，若不实行婚后保留本姓的做法，预计到2531年，日本全国居民都将使用“佐藤”作为姓氏。

吉田受一个民间组织委托开展这项测算工作，该组织倡导夫妻婚后保留本来的姓氏。依照日本相关法规，若夫妻同住一个户口本，则必须采用相同的姓氏，但若与外国人结婚则不受此限。日本朝日电视台网站转述了该组织一位成员的言论，称“日本是全世界唯一要求婚后更改姓氏的国家，而且绝大多数是女性选择变更”。这当中也涵盖了与平民结为伴侣的皇室女性，例如秋筱宫文仁亲王的第一个女儿真子，与小室圭结合后，她的名字已经更改为小室真子。

在日本，明治维新实施前，普通民众没有姓氏，仅有武士和贵族拥有姓。明治维新实施后，日本政府强制要求全体国民为自己取姓。日本夫妻统一使用同姓的习俗源自1898年明治政府颁布的《民法》，该法明确要求家庭所有成员必须与户主保持相同的姓氏，也就是女性婚后采用丈夫的姓氏。日本1948年颁布的更新版民法典对相关事项进行了修正，明确夫妻双方可通过协商决定以其中一方的名字作为家庭统一称呼的标识，不过依旧维持了夫妻双方使用相同姓氏的传统做法。日本《户籍管理法》同样要求，在提交婚姻登记申请时必须填写“双方共同认定的姓名”。

野田圣子嫁给了木村文信,木村文信改名为野田文信。这是野田圣子的照片。

新《民法》准许男性采用女性的家族名称，不过依照日本厚生劳动省的资料，百分之九十六的伴侣在完成婚姻注册时，会选择将女性的姓氏换成男性的姓氏，吉田浩指出，这项制度造成许多家族名称逐渐消亡，由于家族名称体现着文化传统和历史背景，所以应当加以保护。

结婚后选择随女方姓氏的情况十分罕见，所以更容易受到瞩目，例如前自民党代理干事长野田圣子，以及日本的女演员宫泽理惠。

野田圣子具有包容性的政治立场，赞成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可以决定保留自己的本名。二零一八年，野田圣子加入了日本《政治方面促进性别平等法》的制定过程。为了贯彻“夫妻各自保留原有姓氏”的主张，二零零八年野田圣子与木村文信缔结婚姻时，木村选择跟随妻子的姓氏，更名为野田。

日本艺人宫泽理惠嫁给了艺人森田刚，婚后森田刚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宫泽刚，有网民分析，森田刚此举是为了顾及宫泽理惠的女儿贝语网校，这样妻子和女儿无需更改姓氏，可以减少生活上的变动。

二零二三年一月九日，在东瀛横滨，部分行成年礼的女子们合影留念。

最高法院两度介入

近些年，不少日本国民觉得夫妻同姓的做法该调整，可以任由双方保留本来的姓氏。

二零一一年，有五名日本公民依据《民法》以及《户籍法》里关于夫妻必须使用相同姓氏的要求，提起违宪诉讼。他们指出，许多日本女性在法律压力下不得不更改本姓，因而承受了“个体损失”与“职业阻碍”，并寻求相应的补偿。

2015年12月，日本最高法院裁定，要求夫妻婚后采用相同姓氏的做法不违反宪法规定。该法院指出，夫妻统一姓氏的规则并未体现性别间的形式不平等，具有合理性，并且已经深入日本社会，因此符合宪法精神。这是二战结束后，日本最高法院首次针对此类问题展开违宪审查工作。

日本最高法院（资料图）

二零一八年，居住在东京的三家夫妇打算以各自姓氏登记结婚，遭到当地政府拒绝，他们聘请的律师团队随后在东京都本厅、东京立川支部以及广岛这三个地方提起了诉讼，相关诉讼均被法院驳回，案件最终再次递交至日本最高法院审理，二零二一年六月，日本最高法院裁定夫妇同姓符合宪法规定。在参与裁决的十五位高级法官里面，有十一人觉得不允许夫妻双方使用不同姓氏是违反宪法的。

此事在日本国内引发了广泛讨论。反对者指出，这项裁决加剧了日本社会长期存在的性别不均衡现象。《日本经济新闻》在2021年进行的一项民意测验显示，百分之六十七的参与调查者支持“夫妻各自保留原有姓氏”的做法。

日本民众对“夫妻不更改原姓”的看法持续上升。日本厚生劳动省下属的国立社会保障与人口问题研究所于8月公布的调查数据表明，在夫妻姓氏选择方面，61%的受访者认为“无需保持一致，允许夫妻使用不同姓氏”。此项调查自2008年启动至今，所记录的支持比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2008年时，民众对于“夫妻别姓”的态度表示赞同的占42.8%，到了2018年，这一比例增长到了50.5%。

联合国消除对女性歧视机构于2003年和2009年两次向日本政府提出相关建议，要求其调整法律条文。该机构指出日本《民法》中“已婚女性必须使用丈夫姓氏”的条款，存在性别歧视性质，需要予以修正。世界经济论坛于去年六月公布了《2023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日本贵族十大姓氏，其中指出日本在146个参评国家中位列第125位，这个排名是自2006年该报告首次发布以来日本最不理想的一次表现。

日本自民党总部

自民党是最大障碍

日本最高裁判所判定夫妻同姓条款不违反宪法，不过部分日本媒体指出，这一判决不代表夫妻选择不同姓氏违反宪法，实际上是在要求国会“应当就夫妻可以保留不同姓氏问题展开讨论并制定法律”。尽管社会各界和反对党对“夫妻异姓”的诉求强烈，但由于执政的自民党保守派持反对态度，日本国会关于“夫妻异姓”的讨论始终缺乏实质性进展。

1996年，日本法务省的“法制审议会”曾拟定过一项允许夫妻选择不同姓氏的《修正草案》，后来因担心影响家庭和睦而未被采纳，最终也没有提交到国会审议。

2019年7月，在日本国会参议院的会议中，朝野七个政党的领导人就社会热点问题发表看法，内容涉及民众普遍关注的事项。在讨论夫妻是否应该采用相同姓氏的议题时，其余六个政党的代表都表示支持设立“夫妻可以选择不同姓氏”的制度，只有时任自民党党首安倍晋三没有表示赞同。日本规模最大的保守派组织“日本会议”主张，夫妻同姓体现了家庭观念，因此他们激烈反对“夫妻可以不用相同姓氏”。

二零二零年末，日本内阁会议确定了未来五年女性政策的基本方案。方案初稿里，对于实施“夫妻不同姓”持支持态度，不过其后依照自民党内反对人士的意见进行了调整，“夫妻不同姓”的相关表述最终被移除。

二零二二年七月，日本《每日新闻》对一百二十一名新当选参议员展开调研，结果显示六十五人支持“夫妻异姓”，二十六人持反对态度。特别要指出的是，参与调查的新当选参议员里，六十人属于自民党，这六十人中二十四人反对“夫妻异姓”，仅有七人表示赞同；其余的六十一人里，反对“夫妻异姓”的只有两人。这表明，若自民党不予批准，那么“夫妻不共谱系”的规则将很难付诸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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