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都”崇礼:滑雪场建起“白色”奇迹

雅思2022-07-29 08:03:24佚名

2018年12月17日,崇礼太舞滑雪场,游客正在学习滑雪。 A12-A13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王飞

2018年12月18日,航拍崇礼区。

改革物语图为崇礼冰雪博物馆展品。滑雪头盔、单板鞋、单板均为华北地区第一家滑雪场——塞北滑雪场当年使用过的器械。

S形的滑雪队伍,从海拔2160米的玉石梁山峰高处,姿势整齐地滑下雪道,犹如冰雪上灵活扭动的银蛇。队伍由远及近,人影也由小变大,山下的观众们一阵欢呼。

这是2018年12月17日,第18届中国·崇礼国际滑雪节的开幕现场,表演者们分别来自崇礼万龙滑雪场、太舞滑雪场等7家滑雪场的代表队。

河北省张家口市崇礼区已连续举办了十八年国际滑雪节。自1996年开始建立第一个滑雪场,崇礼就开始探索以冰雪运动为核心的旅游产业,并拓展到冰雪文化、冰雪旅游、冰雪体育、冰雪经贸等众多领域。目前,崇礼拥有云顶、万龙、长城岭等7个滑雪场,拥有169条雪道北京周边滑雪场,总长161.7公里,10条雪道通过国际认证。

2015年7月31日,第127届国际奥委会全体会议确定北京为2022年冬奥会举办地,张家口崇礼为共同举办地。2016年1月,经国务院批复,张家口部分行政区划调整,崇礼正式由“县”变“区”。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崇礼人探索出一条冰雪产业建设之路,亦将崇礼推入了现代化发展的快车道,让世界看到更多的“白色”奇迹。

从“塞北之雪”到“万龙蜿蜒”

2018年12月17日,单兆鉴就站在玉石梁山下,注视着滑雪队伍滑下来。这位今年刚满80岁的老人,是中国首位滑雪冠军。

单兆鉴与崇礼结缘,是从1995年开始的。当时身为中国滑雪协会秘书长的单兆鉴在北京周边寻找面向大众的滑雪场。

他来到了崇礼。单兆鉴记得,从公路进入县城,主路还是泥路,一路皆为平房,县城最高的楼房只有三楼。“大巴开进来,人们都特别好奇。”他回忆,村里没有电灯,没有电视,午后村民们无事可做,就闲在路边晒太阳。

当时崇礼还只是一个依托矿业资源发展的国家级贫困县。但单兆鉴看中了这个地方:“崇礼靠近首都,庞大的市场是崇礼滑雪产业的强大支撑。同时,崇礼雪期长,一般从11月下旬至次年4月初,多山地,山坡坡度多在5度-35度、陡缓适中,从自然条件来说,是华北地区最理想的滑雪地域。”

对于崇礼人来说,“滑雪”是个遥远的事物。“多数人,甚至当地官员,都没亲眼看过滑雪。”单兆鉴回忆道。为了让干部们更直观地了解滑雪这项运动,单兆鉴穿着借来的滑雪鞋,踩上滑雪板示范如何滑雪。单兆鉴灵活的身姿令周围的人都看呆了。“真的能在这里建起一个滑雪的地方吗?”有人问道。

最终,他选择了在喜鹊梁北建立塞北滑雪场。这是华北第一家民营滑雪场,名字取自《塞北的雪》这首歌。

一开始,所有的尝试都是“破冰”。雪场周围的基础设施基本为零,塞北滑雪场勉强解决了电力的问题;但用水,却只能从山下用卡车搭载一箱箱运输上来,运水的唯一路径是紧邻东坪金矿跑运输的那条路。

同时,雪场的建设,不能仅依靠天然降雪,还要造雪。单兆鉴以5毛钱一袋雪的价格请村民们背上山,把雪倒在雪场再用铁锹拍实,铺出了一条300米的雪道。

雪场还缺乏专业的滑雪设备。在当时,塞北滑雪场使用的滑雪器具,都是国际友人转赠的二手器具。

1997年元旦,塞北滑雪场正式开始营业,门票10元一张。为了接待主要来自北京的客源,团队和本地部门合作,开设了自北京出发的“塞北滑雪专列”,每周四趟,从北京坐大巴出发,直达塞北滑雪场。

第一个雪季,塞北滑雪场就盈利30余万元。

2003年12月正式开业的万龙滑雪场,是崇礼第二座、也是迄今为止华北地区规模最大,配套设施最齐全的全开放式滑雪场。现任万龙滑雪场董事长罗力也是一名滑雪发烧友。他先来到崇礼享负盛名的塞北滑雪场,却对当时条件的艰苦印象深刻,希望能创办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滑雪场。

据员工回忆,罗力认为,雪场在未来会像龙一样,沿着红花梁山蜿蜒而下,遂取名“万龙”滑雪场。

在2003年,万龙滑雪场只拥有3条雪道,一条拖牵,雪具大厅都是泥塑墙壁。

时至今日,万龙雪场目前已拥有雪道32条,总长度达44.99公里(不包含野雪),可造雪面积达130万平方米,树林野雪面积达230万平方米;获得国际雪联认证,符合滑雪赛事标准的雪道有6条北京周边滑雪场,可根据不同坡度、不同海拔高度对应举办不同级别比赛。

万龙滑雪场建立两年后,崇礼建成了第三所滑雪场——长城岭滑雪场。这所滑雪场由国家体育总局和河北省体育局投资,同时也是河北高原训练基地。随后云顶、太舞、富龙、银河、多乐美地等多个滑雪场纷纷建立。

河北省全民健身公共服务体系示范区顾问于进河介绍,1996年崇礼的旅游业起步后的十年间,政府已经累计投入资金2亿元人民币助力冰雪产业发展。

2004年,国家体育总局批准崇礼建立“国家级滑雪基地”。次年,张家口市把“崇礼滑雪”确定为三大立市项目之一,并以崇礼为主要承办地,正式提出申办第十二届全国冬运会。

随后的几年间,崇礼县政府完成了4条70公里旅游公路和景区水、电、通讯、有线电视等配套工程,投资6亿多元实施了县城河道综合治理、污水处理、旧城改造等工程,令城区综合服务功能日益完善。

在此基础上,2010年元旦过后,崇礼县果断提出“旅游立县”的发展项目,崇礼逐渐发展出集大众滑雪、竞技滑雪、滑雪休闲于一体的旅游产业体系。

村民们的冰雪生活

每年冬天,距离万龙滑雪场最近的黄土嘴村就会进入漫长的雪期。村民董剑晨记得,童年时的娱乐之一,就是在厚厚的雪上堆雪人,打雪仗,和伙伴追逐。

然而,他说,“雪”虽然是他们生活中熟悉的景物,但“滑雪”却是个遥远的词语。

第一家滑雪场成立时,当时尚属封闭的窑子湾村,虽然依托滑雪场的发展通上了电,但滑雪和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对他们来说都是稀奇事。有时,外来的游客邀请村里人一起去体验滑雪,村里人就会塞给游客一些土特产,以示感激。

万龙滑雪场成立时,向黄土嘴村发出了邀请。“那时,滑雪场为了让更多人体验滑雪,只要说是山下黄土嘴村的人,就可以免费进。”现就职于万龙滑雪场的滑雪教练董剑晨就是黄土嘴村人。

董剑晨和其他几个村民决定去体验一把滑雪。他模仿电视上运动员穿着的滑雪装备,给自己戴上护耳绒帽,棉布手套,再配齐了滑雪场提供的雪板,滑雪鞋、雪杖。由于寒冷和紧张,他放不开手脚,只好近乎蹲坐在雪板上滑行。“基本上是2米摔一跤。”董剑晨苦笑。

直到在崇礼承办一些大型赛事的2005年,崇礼还没有摆脱贫困县的帽子,滑雪对于大多数本地人,仍然是件奢侈的事情。

于进河坦言,在当年,感兴趣并愿意出门去看赛事的崇礼本地人并不多,现场的观众多是从外地,甚至国外赶过来的滑雪爱好者。“在那时,人们温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对滑雪、对赛事的了解都有限。”于进河说。

在万龙滑雪场短暂工作后,董剑晨和其他崇礼年轻人一样,抑制不住想外出“闯世界”的心。他去了北京,从事过保安、司机等工作。

直到2009年,他听到自家农家院发展火热,每日客人不断,才意识到家乡的冰雪旅游产业“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董剑晨回到了家乡,被聘用成为万龙滑雪场的滑雪教练。

到今年,董剑晨已经在万龙滑雪场工作了十年。他也从一个滑雪初学者,成长为拥有多个专业证书的高级滑雪教练。他的一天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半左右。除了对客人的滑雪教学,他还负责对青少年冬令营的指导。

滑雪已经融入崇礼人的日常生活。在雪季,每天都有穿着滑雪服的年轻人扛着巨大的滑雪板,三三两两的从街头走过,而路人早已习以为常。自2015年起,崇礼中小学校把体育课堂“搬”到滑雪场,体验“滑雪”。

“家门口”看冬奥

2015年被称作崇礼的滑雪产业元年,也是崇礼人生活的转折年。董剑晨至今记得那年7月31日,他正在家里为客人揉面。董剑晨手里忙,眼睛却没闲着,一直看着电视里直播的进展。

17时57分,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将写有“ 2022”的纸牌举起。

董剑晨将手里的面团扔了起来,满脸都是白色面粉。他冲到院子里对正在收拾客人床铺的母亲说:“定了,定了!”母亲问:“什么定了?”

“冬奥会定在张家口了!”

那晚,崇礼的天空中燃起了烟花。尽管董剑晨所在的黄土嘴村与崇礼县城相距约4公里,也能听见炮声一直持续了二十几分钟。

2015年后,崇礼开始进入“冬奥时间”。京张高铁崇礼铁路、奥运村、古杨树场馆群等冬奥重点项目工地,共计4大类76项已经开始投入紧张的建设之中,目前已经开工43个。

10月29日,崇礼铁路太子城隧道胜利贯通。建成后,北京往返崇礼,将只需要50分钟。

于进河介绍,其中太子城奥运村是冬奥会张家口赛区“三场一村”的重点建设项目之一。“一村”指太子城奥运村,“三场”则指跳台滑雪、越野滑雪和冬季两项场地。

其中,云顶滑雪公园被指定为2022年冬奥会自由式滑雪和单板滑雪比赛场地。

单兆鉴还记得,在塞北滑雪场首次举办滑雪节的场景,当时已经有了滑雪表演,表演者除了来自塞北滑雪场本身的滑雪教练,还有来自“农民滑雪队”、“少年先锋队”的滑雪爱好者。那时,滑雪节还是塞北滑雪场自己出资筹办的民间项目。

万龙滑雪场建立后,代替塞北滑雪场接过了承办滑雪节的重任。“中国·崇礼国际滑雪节”也正式成为官方认可的文化节日。直至今年,滑雪节作为崇礼的重大节庆活动,已经举办了18年。

崇礼第一场对外的滑雪赛事在2005年的雪季。万龙滑雪场承办“国际雪联波司登·所罗门杯高山滑雪系列赛”,此系列赛是国内举办的最高水平国际滑雪赛事,这也是万龙滑雪场第一次承办大型国际性专业赛事。

于进河告诉记者,近年来,崇礼的冰雪产业规模不断扩大,承办大型赛事的机会也逐渐增多,这为承办冬奥会储备了经验。“滑雪产业的完善,也为承办赛事储备了大量专业人才,于是也有越来越多高规格的赛事进崇礼,这两者是相互促进的。”于进河说。

2017年,国家体育总局公布了2016年国家体育产业示范基地评选结果,崇礼成为11个国家体育产业示范基地之一。于进河告诉记者,仅今年雪季,就有125项大中小型赛事将在崇礼举办。

小城之春

在崇礼生活51年的张大爷说,“以前有个歌谣,崇礼是‘十字路口一盏灯’,十五瓦灯泡照全城。”这些年的发展,让他感叹,“变化太快了。”

12月18日,从崇礼主路裕兴路进入主城区,随处可见筹备冬奥会的气息。道路两边的路灯,灯牌被做成冰雪的形状。裕兴路一侧的清水河边,行人走道矗立着智能指示牌,行人可点击屏幕了解健身相关的知识。跨越清水河,将主城区与西湾子镇连接的大桥上,挂起写有“北京2022”及奥运五环标志的彩灯。在清水河的东面,雪具店和餐馆林立。

冰雪经济的强势发展带来了就业机遇。据统计,崇礼至少有六分之一的农民就业于冰雪产业及相关辐射产业。

董剑晨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过去,董剑晨父亲是木匠,母亲种地。平日里,一家人的收入来源靠父亲一个月3000元左右的收入,到了雪季则收入惨淡。2006年,崇礼县城的酒店还未普及,董剑晨的父母就发现大批前来滑雪的游客有住宿需求。董剑晨家成了村里5户最早的农家院之一。

“最早北京人来崇礼时,崇礼人普通话都不会说。”董剑晨说,家里院子两侧加起来一共20间房,每到周末,农家院都会爆满。客人主要来自北京,一住就住一个星期。董剑晨家人基本上都是忙到晚上12点后才睡觉。现在,每个雪季十万左右的收入,不仅让董剑晨家的20万元投入全部回本,还超出了预期收益。

据河北统计局的资料显示,到2008年,崇礼县农民年人均纯收入只有2918元。而到了2013年,崇礼县人均农民纯收入达6071元。根据崇礼宣传部提供的资料,2017年,崇礼接待游客量就达到390.2万人次,收入26.1亿元。

雪具店提供了另一种就业选择。30岁的小林是裕兴路旁一家雪具店的店主。4年前,小林和同伴回到崇礼,开办雪具店,提供雪具租赁服务。随着2015年崇礼成为冬奥会重要举办地,小林的雪具店生意也越加红火。小林统计,店里的全套雪具租赁是一百元一天,平均每天有40人左右来雪具店租赁雪具,超出原来打工的收入。

像小林一样的崇礼年轻人,都纷纷选择回家乡创业。

而在崇礼的滑雪学校,“来参加培训的外地大学生也越来越多了。”郝世花滑雪学校市场总监马天成告诉记者。“并且,这些来自南方或者东北的大学生,大多数也都留在了崇礼本地工作。”

从当初借来滑雪板,在草地上向官员们演示如何滑雪,举办第一届滑雪节,到现在崇礼成为冬奥会雪上场地,单兆鉴恍如隔世。“看着它一步步走过来,像是雪上的奇迹。”

改革亲历

单兆鉴 原国家体委滑雪处处长、中国滑雪协会秘书长

我1938年出生于吉林通化,那也是个冬天漫天白雪的城市。从15岁时我就开始滑雪,到现在已经滑了65年雪了。

我是在雪里“长大”的。1950年11月,中华体育总会制定《1951-1952年工作计划大纲》,要求在东北、华北及有条件的地区可分别举行冰上运动会比赛及滑雪运动表演赛。在我的家乡东北,滑雪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仅1951年,吉林省吉林市就组织了百余人的滑雪表演活动。

我于1954年加入滑雪集训队,从此走上了职业滑雪之路。那时候,滑雪鞋、滑雪板都还是很奢侈的东西,我就冬天穿着草鞋,在草鞋鞋底喷点水,待水结成冰,走上陡坡,撑根杆,就在雪场、草上哗哗地滑。1957年,在通化市举行新中国第1届全国滑雪比赛中,我拿下了3枚金牌,成为全国第一个滑雪冠军。

1995年,在崇礼县塞北滑雪场的原址上考察,给县干部们演示如何滑雪时,我又想到过去的这些。

为了方便运动员们进行集训,我考察北京周边适合作为集训地的滑雪场。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崇礼。在那时,崇礼还是一个贫困的小县城,城区全是矮小的平房,城区最高的建筑也只有三楼,县里的接待单位,只有政府的招待所。

当我考察喜鹊梁地区时,这里还是一片莽莽的雪原。吸引我的是它具有的独特自然条件:山体坡度良好,雪期持续时间长,且一次降雪就有20多厘米厚,具有成为雪场的天然优势条件。

看准崇礼的条件后,我把这里介绍给了对投资感兴趣,当时在一家大型集团担任经理的郭敬。第一次来到这里,郭敬也被震撼了,通往喜鹊梁的地方根本没有路,放眼所及全是白茫茫的雪山和白桦林。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和郭敬决定开始建立塞北滑雪场。县里对于建雪场的计划十分支持,但当时崇礼还是国家级贫困县,无奈拿不出一分钱资金。资金是最大的难题,怎么办呢?于是郭敬自掏腰包拿出十几万,其他的雪友一万两万的东拼西凑,滑雪场的初始资金才勉强凑齐。

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塞北滑雪场在1997年开业了。这是华北第一家滑雪场,门票只有10元一张,山下站满了长长的排队队伍。开业后的第一个雪季,塞北滑雪场就实现盈利30余万元。

2007年,因经营过程中的综合原因,有着10年历史的华北第一家民营滑雪场——塞北滑雪场正式停业。但塞北滑雪场已将崇礼作为滑雪胜地的潜力展示给全国,也为2003年建立的万龙滑雪场,及之后的多家滑雪场建设打下基础。

回忆起塞北滑雪场,我仍然有遗憾。“‘我爱你,塞北的雪’。塞北滑雪场的名字,出自《塞北的雪》这首歌。”但我也看到,这把“塞北的雪”,也已经吹落在了整个崇礼。

改革辞典

冰雪产业 河北省为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的重要讲话精神,以筹办2022年冬奥会为契机,加快全省冰雪产业发展,推动冰雪产业强省建设。

新京报记者 刘壹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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