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众号属于经济观察·书评
编辑/日景川
在课堂上,纳博科夫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弗洛伊德贬得一文不值,导致一些学生关门离开以示抗议。 在课堂上,他对俄罗斯最伟大的作家进行了排名:第一是托尔斯泰;第二是托尔斯泰;第三是托尔斯泰。 第二,果戈理; 第三,契诃夫; 第四位,屠格涅夫。 然后他评论道:“这很像给学生的论文评分。你可以想象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在我办公室门口等着,试图解释自己的低分。”
——思雨
一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20世纪的文学史上,许多经典不是某一位作家一人写就的,而是时代写就的。 有一种文学理论认为,从作家写完一部作品的那一刻起,这本书就不再属于作者了,就是这个意思。 作品完成后,必须接受时间的检验。 如果有些作品诞生于其他时代,很可能会默默无闻。 但如果是在一个时代恰逢其时完成的,作品经历了重重艰难险阻,也就从头开始了。 一部普通的文学作品,变成了一个时代的传说和神话。 一个作家创作一部作品的过程,会被反复赋予一种神圣性,它的出版、传播、评价、查禁的艰辛历史,以及它参与社会建构的历史。世界秩序,将被反复讲述。兰斯维亚贵族学院,证实了文学经典无可置疑的属性。
在二十世纪文学史上,这样的作品并不在少数。 比如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从普通读者的角度来看,几乎很难理解为什么这样一本很少有人能读完和理解的书会被视为一部现代文学史。 首屈一指的经典。 哈佛大学的凯文·伯明翰专门为此写了一本名为《最危险的书》的书,解释说《尤利西斯》禁出版这件事,是现代主义从沉默走向前台、争夺话语权的举动。 全氏塑造经典文学的历史. 《尤利西斯》的艰难之路并非孤例。 俄罗斯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的成为经典之路同样坎坷多变,但它的神话却是因被选中参与而塑造的。 文化冷战与战后世界秩序重建。 这个故事可以在即将出版的《出版笔记》和已经出版的《当书籍成为武器》中找到。
由于帕斯捷尔纳克在海外出版《日瓦戈医生》,他在苏联受到孤立,被迫拒绝接受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 这本书首先在海外多个国家翻译出版,但俄文版尚未发行,因此不少学者注意到这本书背后存在阴谋论。 据后来披露,这确实是中央情报局推动文化冷战的一个项目。 《日瓦戈医生》的艺术性本身就被政治阴影所掩盖。 比如,纳博科夫就曾在不同场合评价《日瓦戈医生》,说它笨拙、笨拙、无聊、老套、虚假、蹩脚、愚蠢……几乎所有能想到的丑陋词语都可以用。来描述它。 书。
二
纳博科夫观察蝴蝶
为什么纳博科夫如此毫不留情地批评他的俄罗斯同胞的作品? 这个话题非常有趣,值得详细研究。 表面上当然是两个不同风格的小说家之间的价值观差异,但考虑到纳博科夫一贯的恶毒风格,他很难看不起任何比他更好的作家,甚至连陀思妥耶夫·基杜也沦落为一无所有。在他看来,海明威不在别人眼里,更不用说帕斯捷尔纳克了。 也可以说是因为他的性格。 然而,还有一个我们不能忽视的原因。 美国版《日瓦戈医生》于1958年9月中旬发行,当时《洛丽塔》占据畅销书排行榜第四位。 到9月底的时候,《洛丽塔》就占据了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这一记录只维持了七周,纳博科夫的小说就被帕斯捷尔纳克的小说挤到了第二位。 如果帕斯捷尔纳克当年没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相信《洛丽塔》会占据畅销书排行榜更长时间。
让我们首先回到文学创作的起点,聚焦于原始意义上的纳博科夫与《洛丽塔》的故事。 这也是一位俄罗斯文学流亡者在美国努力实现自我价值并取得成功的例子。 这个故事后来被无数学者推广和书写,成为许多流亡者实现“美国梦”的代名词。
美国传记作家罗伯特·罗珀的《纳博科夫在美国》特意用了一个醒目的副标题来表明这一成功:“通往“洛丽塔”之路”。 《洛丽塔》不是纳博科夫最满意的作品,但毫无疑问,《洛丽塔》一定是他最成功的作品。 纳博科夫后半生的安逸生活应该归功于《洛丽塔》的成功,而他用这次商业上的成功证明了一个纯粹而严肃的艺术家也可以通过写作取得世俗的成就。 但这种成就,正如我们一开始所宣扬的那样,绝不是作者一个人所能完成的。 时代因素、社会风气、出版社的努力、评论家的好评。 在这些人的共同努力下,《洛丽塔》在经典序列中赢得了合适的位置。
《纳博科夫在美国》
(美)罗伯特·罗珀/赵军撰/译
华城出版社2018年2月
1940年5月,纳博科夫一家从巴黎移居美国。在法国流亡期间,纳博科夫以笔名“斯林”赢得了很多荣耀。 在法国和德国的俄罗斯侨民圈子里,每个人都知道这位用俄语写作的小说家是一个天才。 但仅此而已。 用俄语写作,自然不可能融入巴黎主流文坛。 纳博科夫毕竟还是一个小众作家。 传记作家博伊德和罗珀都提到,纳博科夫在巴黎时有两次机会见到伟大的大师乔伊斯。 然而兰斯维亚贵族学院,在乔伊斯面前,这个平时张扬毒舌的小说家却变得十分低调和腼腆。 在他心目中,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是二十世纪的文学杰作。 只有在真正有才华的作家面前,纳博科夫才会被说服。 多年后,《洛丽塔》无法在美国出版,不得不在海外寻找出版商。 纳博科夫首先想到的是西尔维娅·比奇,她是莎士比亚剧团的老板,也是《尤利西斯》的出版者。 能够与《尤利西斯》并肩作战,一直是他最深切的愿望。
三
纳博科夫一家首次抵达美国
话虽如此,纳博科夫和妻子薇拉以及四岁的儿子德米特里刚抵达美国时就已经被所面临的困难压垮了。 他们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找工作、租房子、给儿子找学校等等,占用了他们大部分的时间。 事实上,他们中的一些人被认为是幸运的。 二战期间,有很多人从法国和德国逃到美国。 至少他们还有朋友可以照顾他们。 纳博科夫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是为斯克里布纳出版社(海明威、菲茨杰拉德和托马斯·沃尔夫的出版商)担任包装员和快递员——纳博科夫不知道如何包装书籍。 而且这份工作的工资太低了,他无法养家糊口,只好放弃。
纳博科夫在美国的生活可以简单分为三个方面:一是通过写作扩大自己在文坛的人脉和影响力; 第二,教书养家; 第三,不断徒步、捕捉蝴蝶——这就是纳博科夫在美国的生活。 科夫一生的爱好,有时对蝴蝶的热情比对写作的热情更大。
纳博科夫家族虽然衰落了,但是他们的家族联系还在。 纳博科夫的表弟尼古拉斯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音乐家。 他比他们早几年来到美国,并结识了许多艺术界的名人。 通过他的介绍,纳博科夫结识了美国著名文学评论家埃德蒙·威尔逊。 这是纳博科夫在美国文坛最明智的举动。 要知道,威尔逊曾担任《名利场》、《新共和》、《纽约客》、《纽约书评》等杂志的编辑。 他也是一位领先的文学评论家,与许多作家和媒体有互动。 虽然不能说纳博科夫第一次见到威尔逊是为了寻找闯入美国文坛的敲门砖,但威尔逊确实帮了很大的忙。 他传授了自己多年来积累的所有人脉和经验,帮助纳博科夫与美国文学界最重要的文学杂志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 这种关系不仅仅是出版作品那么简单。 在《纽约客》等杂志上发表文章的报酬非常可观。 一本小说几乎相当于纳博科夫一年教学的工资。 有了如此丰厚的片酬,纳博科夫可以解除后顾之忧,专心创作大型作品,比如《洛丽塔》。
一般来说,逃到美国的作家和艺术家以教书为生。 这不是流亡者的困境,而是所有艺术家的困境。 大多数艺术家和作家无法通过创作纯粹的艺术作品来养活自己。 即使是美国本土艺术家和作家也不得不为生计而奋斗。 借用诗人奥登的“抱怨”来形容,这就是我们文明的悲剧。 “关于我们文明的一个可悲的事实是,诗人只能写或谈论他们的诗歌技巧,而不能写下实际的东西。” 只有写诗才能赚更多的钱。” 诗人不能靠写诗谋生,只能写评论、出书、教书。
对于小说家来说也是如此,更不用说纳博科夫这个刚到美国的无名小说家了。 在美国的大部分时间里,纳博科夫都靠教学和演讲来养家糊口。 纳博科夫先后在斯坦福大学、威尔斯学院、康奈尔大学和哈佛大学任教。 其中,任期最长的是康奈尔大学。 其他学院要么只是打酱油,要么就是走走过场。 在康奈尔大学期间,他的家庭和生活日益稳定,薪水稳步增加,声誉也逐渐建立。 更重要的是,这一时期他的写作硕果累累,不仅完成了《洛丽塔》、《普宁》、《说话,记忆》,还翻译了近两千页的歌剧史诗《奥涅金》和古斯拉夫民族史诗《伊戈尔的远征”。 纳博科夫精通俄语、法语和英语。 他不信任其他译者。 在课堂上教授俄罗斯文学时,他先自己翻译,然后再讲授。 他以前用俄语写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他自己翻译成英语的,因为他不能相信其他英语译者。 他的妻子维拉和儿子德米特里也参与了剩余的作品。
但纳博科夫在美国的教学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们通过他的文学课来了解一个作家的文学观点。 他对俄罗斯文学的深厚感情、对欧洲文学的挑剔以及对许多知名作家的不屑,都通过他的文学课表露无遗。 他的课程笔记后来出版为《俄罗斯文学讲座》、《(欧洲)文学讲座》和《讲座》。 今天他们也是批评史上少有的作家涉足批评的典范。
《纳博科夫文学三讲》
(美)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 沉慧慧等撰 /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8年6月
纳博科夫原本继承了巨额遗产,这可以保证他过上舒适的贵族生活,但1917年10月后,这一切都失去了,他的父亲在一次暗杀中身亡。 在流亡期间,纳博科夫深深地感受到了从云端跌入泥沼的痛苦。 因此,纳博科夫一生对政治有着深深的厌恶。 他在不同场合强调,不存在苏联文学这样的东西。 他只相信文学的艺术性。 文学中的政治介入只会玷污文学的艺术性。
这就是他的文学观。 借用小说家达尼洛·奇斯的话说,纳博科夫的所有作品和他的整个姿态,都是在大声疾呼维护精神价值、对抗精神混乱。 反对时代的愚蠢,反对错误的价值观,反对那种根据非美学、心理学或精神分析标准来评判艺术作品的文学批评。
一条八卦就能佐证他的文学观。 在课堂上,纳博科夫贬低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弗洛伊德,以至于一些学生关上门走出去以示抗议。 在课堂上,他对俄罗斯最伟大的作家进行了排名:第一是托尔斯泰;第二是托尔斯泰;第三是托尔斯泰。 第二,果戈理; 第三,契诃夫; 第四位,屠格涅夫。 然后他评论道:“这很像给学生的论文评分。你可以想象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在我办公室门口等着,试图解释自己的低分。”
四
1959年11月7日,伦敦一家书店里,一位顾客正在阅读纳博科夫当时的畅销小说《洛丽塔》。
从艺术的角度理解纳博科夫的文学是没有问题的。 但我们不能忘记,作品一旦完成,它的传播和评价就不是作者能控制的。 正如出生于伊朗的作家哈扎尔·纳菲西在伊朗高压的政治环境下偷偷教她的学生读《洛丽塔》。 他们的解释衍生出其他含义,因为它们处于独特的政治背景中。 在纳菲西看来,这个十二岁女孩绝望的故事的真相并不是一个十二岁女孩被老色狼强奸,而是一个人的生命被另一个人夺走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洛丽塔》“反对一切极权主义思想的本质”。
这样理解《洛丽塔》当然不是纳博科夫的初衷。 但好的作品是向所有人、任何时候开放的。 无论纳博科夫多么厌恶隐喻性的政治解读,他都无法阻止任何人以他自己的方式理解《洛丽塔》。 就像《纳博科夫在美国》一样,罗珀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拆解纳博科夫创作《洛丽塔》的过程。 他推测,介绍纳博科夫到斯坦福大学任教的同事亨利·兰斯是创作《洛丽塔》的诱因,因为兰斯曾私下向纳博科夫透露,他喜欢勾引小女孩。
他还推测纳博科夫部分受到威尔逊的影响。 当他开始写《洛丽塔》时,威尔逊恰巧给了他一套哈夫洛克·埃利斯的《性心理学研究》的法文版,其中的附录记录了一位老人对自己性经历的自白。
罗珀还推测纳博科夫是受到了当时的一则社会新闻的影响。 在 20 世纪 50 年代的一则新闻报道中,一名下岗的汽车修理工绑架了一名 11 岁的女孩。 罗珀分析留学之路,《洛丽塔》第二部的故事框架很可能源于这条社会新闻。
上面列举的例子并不是为了证明罗珀的推测是正确的,而是为了表明我们不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拆解一件作品。 任何一个作家在写作时,即使他收集了大量的材料和信息,我们也无法知道作者是如何使用这些原始材料的。 介于原始数据和完成的文学作品之间的是才华横溢的作家的才华。 许多文学研究者发现,纳博科夫在他的许多作品中已经触及了这一主题。 纳博科夫的19部小说中,至少有6部与少女的性问题有关。 纳博科夫用自己的文学观点为自己的体裁选择辩护,称文学写作是审美问题,而不是道德问题。 我们不能仅仅因为作者选择了社会禁忌的题材就推断作者自身道德有问题。 事实上,无数小说家都不同程度地涉足过禁忌话题。 这种禁忌与社会、历史、色情和政治因素交织在一起。 写作本身应该是没有禁忌的。 我们不能从道德的角度来审视文学,更不能武断地推断所有涉足此类题材的作家都是罪犯。
本文首发于经济观察报·书评,原题为《纳博科夫先生的“美国梦”》
点击标题即可查看往期精彩内容
图片来自,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投稿及合作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