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韩国的新任国家领导人文在寅和夫人金正淑来到了中国访问。出发前,金正淑在青瓦台用韩语录制了一首韩国著名诗人郑玄宗写的诗《访客》给中国民众听。这段录音不仅体现了总统夫人的深厚文化底蕴,也拉近了中韩两国人民之间的感情。不过说到郑玄宗这位“韩国知名诗人”,估计多数中国人都是头一回听说;琢磨一下,脑海中能想到的韩国文人好像也不多。同日本作家作品在中国广为人知的情况相比,韩文创作确实有些冷清。韩国文学在中国为何这么不受关注?
“韩流”中的缺席
很久以前,称作“韩流”的韩国流行文化给中国带来了深刻影响。众多韩剧和娱乐节目在中国广受欢迎,如今宋慧乔、宋仲基在中国的人气,或许与迪丽热巴、鹿晗不相上下。
近年来韩剧在中国观众中的热度明显降低,类似《大长今》那样引发社会广泛关注的剧集已不再出现,不过一批韩国电影却在中国市场赢得良好评价,例如《素媛》、《熔炉》、《釜山行》和《辩护人》等作品,它们都获得了观众的广泛认可和持续传播。
由李英爱主演的韩剧《大长今》在中国创下收视奇迹。
有洞察力的人能够察觉,在韩国文化对中国民众的长期作用下,文学领域存在明显空白。所指的文学,是指能够象征韩民族智慧结晶的权威性严肃作品,而非大众化的畅销读物(诸如金圣钟的悬疑故事、赵昌仁的家族情感叙事以及金河仁的浪漫爱情篇章等)。
1949年之后,因为政治思想观念等因素,中国内地对韩国文学作品的翻译介绍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主要关注描绘弱势族群、反抗日本侵略和工人阶级文学等内容。1992年两国建立外交关系后,双方着手重启范围广泛的民间文化互动。那个阶段,中国刚刚经历了邓小平南巡的重要指示,着力推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国内部分出版机构把握时机,借助“韩流”热潮,集中推广了大量韩国通俗读物,由此取得了丰厚的市场效益和经济回报。
金圣钟的《迷途彼岸》据资料表明销售了将近十万本,金河仁的《菊花香》销量则超过了三十万本,这些数据确实让韩国的纯文学作品难以企及。除了韩国的流行通俗读物以及依据热门影视剧改写的小说外,青少年读者热衷的所谓“网络青春小说”也成为中国民众认识韩国文学的重要途径。
可爱淘创作的网络青春小说《那小子真帅》,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在中国大陆发行于2004年,曾经创下接近百万本的销售佳绩。另外,中国大陆的出版行业还陆续引进并翻译了银戒指、金贤正、徐亨周、李林银等作者撰写的网络文学作品。然而,这些快餐式的消费文化和稚嫩的低龄读物很难称作是真正的文学佳作,这与中国社会普遍不将《鬼吹灯》和《盗墓笔记》视为反映本国文学水准的作品有相似之处。
《那小子真帅》曾经在中国校园内风靡一时。
有个特例是女作家孔枝泳,这些年我们译介过她很多著作。不过以她写的小说《熔炉》来说,这本书的知名度跟同名电影比起来,差得远,而且中文版是在电影《熔炉》2011年公映后两年才出书,估计很多人不清楚电影是改编自她的小说。
近些年国内翻译介绍得比较多的韩国作家是曾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作家高银,这位作家被称作韩国的代表性诗人,他的诗集已经出了三种中文翻译版本,但这其实得益于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假如没有这项荣誉,恐怕他在中国也不会得到这样的关注。
高银是韩国有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
韩国文学的世界化努力
文学著作要向非本族语者扩散汉译韩在线翻译,通常需要借助翻译,韩国在这方面也投入了很多精力,并且设立了专门的对外翻译部门。
上世纪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期间,韩国经济迅猛增长,铸就了广受赞誉的“汉江奇迹”。伴随着经济实力的持续增强,该国逐步加大力度向全球推广本国文化。自1980年代初起,韩国政府联合多家大型企业与财团,开始为向世界各国翻译并出版本国文学佳作提供资金支持。这项事业最初由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直接负责运营。1990年代,该机构改由文艺振兴院负责管理。1996年5月,韩国文学翻译金库宣告成立,从此韩国文学作品的出版与翻译工作汉译韩在线翻译,不再由政府直接运营,而是转为间接支持的形式。
2001年3月,文艺振兴院将出版翻译业务与“韩国文学翻译金库”合并,由此组建了韩国文学翻译院。2005年,按照《文化艺术振兴法》的规定,韩国文学翻译院被正式确立为国家法定机构,归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直接管辖,并作为其下属的独立事业法人存在。翻译机构成立之后,首要任务是积极宣传韩国文学,努力突破全球出版界中韩国文学作为“小语种文学”的局限,决心将自身建设成为一个面向世界的严肃文学互动平台。
韩国文学翻译院设立翻译奖项,鼓励从事韩国文学翻译事业。
在推动韩国文学走向国际化的进程中,也曾遭遇过一些曲折起步网校,韩国文学翻译机构的尹志宽院长在2006年向《当代韩国》杂志表达观点时直言,该机构以往主要关注欧美语言翻译,对于亚洲其他语言包括中文的翻译出版投入相对不足,这种倾向导致中文译本数量偏少,不过尹院长在接受采访时也以亚洲视角反思了这种国际化策略,认为存在需要改进之处
英语在全球范围内广泛传播的现象以及美国在国际上的主导地位是无法忽视的事实,为了应对这些情况并达成全球化的真正目标,借助英语来推广和介绍韩国文学具有显著的价值……然而,采用非英语来主动宣传韩国文学同样关键,特别是借助翻译能够与非西方国家展开文学或文化的双向沟通,传播一种以非西方为主导的、能够挑战以西方为核心的思维模式或体系的世界文化理念,这也有助于强化非西方国家之间的文化联系。”
目前国内众多出版社已从计划经济背景下的公益机构转型为独立核算的经营单位,在规划出版物时更关注经济回报,然而严肃的纯文学作品与通俗读物相比,所产生的收益差距十分显著。这就需要韩国文学翻译机构持续提供资金支持。同时国内私营出版商也应逐步更新思想,不能完全按照市场利益来决定选题方向。
翻译人才的短缺
认识到翻译方法存在偏差之后,立刻扭转这种局面非常困难。翻译工作本质上是连接两种语言桥梁,要想翻译出色,译者必须长期处在两种不同的文化环境里。文学翻译除了要精通语言,更关键是要训练非本族语的语感。
目前中国和韩国,似乎都缺乏能够被民众长久记住的韩语翻译专家。这种情况,如果我们参照日本文学中文译介的状况,就会看得更加清楚。日本现当代文学中的杰出作家,在中国总能找到专属的译者,例如川端康成的传译是叶渭渠,谷崎润一郎和青山七惠的中文译本则由竺家荣操刀,村上春树的文字由林少华呈现,三岛由纪夫的著作经唐月梅介绍给中国读者,大江健三郎的学说通过许金龙传播,这些译者凭借其译文,在某种程度上演变成了作者的代言人,为他们的作品注入了汉语的新活力。
日本文学大师谷崎润一郎和川端康成。
可是韩文著作的汉文译本非常不足,依我观察,只记得薛舟这位译者,他翻译了为数不少的韩文作品,并且不断留意韩文界的最新动向,其他情况就不清楚了。
韩国文学翻译院尹志宽院长曾在采访中提及,该机构每年选拔约十名外籍专业译者进行培养,以发掘新的翻译人才,他们正实施翻译新人奖制度,此奖项最初仅针对英语,随后扩展至法语、德语及西班牙语,自2005年起中文也被纳入评选范围。令人高兴的是,如今选择翻译韩国文学的中国译者数量不少,翻译机构每年培养的十名外国专业译者里,从事中文翻译的大约能分到七八个名额。
不能忽视的是,中国东北三省大约有两百万朝鲜族民众,他们具备成为韩语翻译的潜力。虽然中国朝鲜族与韩朝主体民族的语言基础一致,但因长期处于不同的政治环境和迥异的文化背景中,双方语言已出现显著区别。许多词汇,尤其是外来语方面,有时会导致彼此沟通困难。但是,与去掌握一门全新语言相比,朝鲜族人的长处是显而易见的。
2000年,中国诗人舒婷撰写过一篇记述她与韩国诗人相识的文章,文中提及了本文开头提到的郑玄宗。他们初次见面是在一场国际诗歌节上,由于语言不通,两人只能在餐桌上借助笔写字进行沟通,因为韩文和中文之间存在一些可以相互理解的元素。舒婷后来在国内四处寻找郑玄宗诗歌的中文翻译版本,但最终未能寻获。希望借助第一夫人的影响力,郑玄宗的更多汉文译本能够尽快与国内读者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