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儒家的典籍之中,《论语》是最为重要的一部经书。因为它是以直接记录孔子的言行和生活为主要内容的书,称得上是关于孔子的第一手资料。《汉书·艺文志》云: “《论语》者,孔子应答弟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纂,故谓之《论语》。
” 这则记载告诉我们,《论语》一书,是由孔子的“门人相与辑”成,可见其成书最早当在春秋末期(孔子卒于公元前479年,正当春秋末期);而且书名也是当时就确定了的,含义是指书中所记都是“论纂”之“语”。而就流传下来的《论语》看,其中有一些明显是孔子再传弟子的记录,故又可推论其最迟成书于战国早期。
秦始皇统一天下后,由于实行焚书坑儒的暴政,故未见有关《论语》流传的记载。到了西汉,则传有《论语》的三个版本:一个是由鲁国人保存传承下来的,被称作《鲁论语》,简称《鲁论》,计有20篇;一个是由齐国人保存传承下来的,被称作《齐论语》,简称《齐论》,计有22篇;还有一个据说是在孔子旧宅墙壁中发现的,因用先秦文字写成,故被称作《古文论语》,计有21篇。
三个版本虽然篇目编排不尽一致,但内容却是大同小异。到了西汉末年,安昌侯张禹先后研读了《鲁论》、《齐论》,并根据《鲁论》所列篇目,把两个本子融合为一,号为《张侯论语》,简称《张侯论》。张禹是汉成帝的师傅,地位显要,所以他的这一个本子便为当时儒生所尊奉,视为规范。
据《汉书·张禹传》记载:“诸儒为之语曰:‘欲为《论》,念张文’。由是学者多从张氏,余家寝微。”而到了东汉末年,经学大家郑玄作《论语注》,仍以《张侯论》为依据,以《鲁论》、《齐论》为参照,这样也就再次确认了《张侯论》的地位。故后世所见、所学之《论语》,也就无非《张侯论语》了。
由于是“辑而论纂”之“语”,这也就决定了《论语》的编写体例不能不是语录体。而考其所录,无非就是因为这些话说得简练含蓄、含义深广,庶几近乎格言。如“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而改之”;“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如今已经几乎成为人们的口语。
就是类似这样的语录,该书共辑录了492章,其中记录孔子与弟子及时人谈论之语444章,记录孔门弟子相互谈论之语48章。由于是语录体,其结构形式也与之相应,大致是一段话称为一“章”,若干章合为一“篇”,全书共20篇。值得注意的是,《论语》的这种结构形式,具有语录体初创期的某些特点:一是篇章之间的排列并没有什么逻辑关系,甚至就是前后两章之间,也不一定有什么关联;二是每篇皆是取首章前二字为题,如《学而》、《雍也》、《里仁》等等,这些标题也并不标示该篇的内容,仅仅是开篇的标记而已。
翻开《论语》,我们会看到其行文常常突出“君子”的称谓,如“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等等。许多地方还常常拿“君子”与“小人”相对照,以强调二者的差异,如“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小人反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等等。这样的行文,无疑是在显示:这是一本教人如何做君子而不做小人的书。
《论语》的内容、结构虽然散漫,但是其表达的核心思想却是集中而又鲜明的,这就是以“仁”为核心、以“礼”为构架的一套政治道德学说体系。
这一核心思想,主要被记录在《颜渊》篇中。如: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内省不疚,言之得无讱乎?”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智,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上述引文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在孔子看来,“天下归仁”,要靠“复礼”;“复礼”则依赖“克己”;而“克己”则需要落实在诸如“视”、“听”、“言”、“动”等等具体行动、具体行为上,当然也包括“欲”这样的心理活动在内。
这就是所谓的“内省不疚”,所谓的“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由此,孔子对于“礼”作出了全面、系统的规范。概而言之,这就是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纲,引领贯穿了主要涉及“忠信”、“孝悌”、“礼义”、“智勇”、“廉耻”等等范畴的一系列道德规定。
用之以治理天下,孔子的主张亦如以上引文所说,叫作“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这里当然含有举贤任能的意思,但更其重要的还是要求当政者能够按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去约束自己、去办事行政。也正如《颜渊》篇中所说,“季康子问政于孔子。
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在孔子看来,为政的本质就在于“正”。所以,孔子虽然也主张富国强兵,但是他却同时认为富国强兵相对于“正”而言并不占最主要的地位。《颜渊》篇里有一则记载就足以说明这一点:“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之,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之,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可见,孔子认为“信”就是“正”,就是为政的根本。从这一点出发,孔子还主张“省刑罚”。同样是《颜渊》篇载:“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在《为政》篇里他说得更明白:“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道之以政,齐之以行,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